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40章 你是我想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男朋友

關燈
第40章 你是我想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男朋友

出溫都水匯後,餘九琪站在門口掃了一圈,又到樂勝煌側門看了看,沒看到她要找的人。

他像是已經走了。

當然走了,小九想,換做是誰三番兩次被這樣糟踐和慢待,被這樣當眾處刑一般的侮辱和摒棄,都不會再留在這裏,留在這裏幹什麽呢。

如果我是你,我也會走,什麽都不管,誰也不要,任何人都不值得你這樣委屈自己,走就對了,該走。

她快速撥通電話,接通瞬間問:“你走了嗎?”

話說出口後才聽到,聲音顫巍巍的。

“沒有。”

眉頭用力擰緊,來分散一些心裏針紮一般的疼。

“在哪呢?”

“樓上。”

小九看了眼上面的 KTV,猜他應該是在樂勝煌,擡腿就要進去,這時聽到身後有人叫她。

“小九!”

餘九琪回頭,看到孟會紅從外面走向溫都水匯,站在臺階上朝她看。

孟會紅下午一直在家裏做飯給三叔接風,這會應該是忙活完了,過來接人的。果然,她看到小九後就問她要去哪,馬上回家吃飯了,又說你爸忙,得晚點回去,正好你們幾個我一車都拉走了。

小九電話還放在耳旁,沒有遮掩,也不想遮掩,說姨我不去了,你們吃吧我不去了,我還有別的事。

孟會紅一時竟說不出話來,在她的印象裏,這是小九第一次拒絕參加家庭活動。僵持了一刻,又說今天姨特地給你燉了醬燜老頭魚,那老頭魚是今天新鮮的,大市場最後兩斤了,你爸打了好幾個電話才托人搶下來的,醬是你表舅家釀的大醬,你不是最愛吃了嗎,還剩半瓶,姨都給你留著了。

又說,你要是不來,白瞎姨這份心思了,也白瞎這盤菜了。

餘九琪站在那裏,冷空氣凍得手疼,手裏的電話卻滾燙,她覺得自己此刻像一個廉價舞臺上的牽線木偶,被兩個不同方向的線扯來扯去。

直到有一邊松了手。

電話裏不含一絲情緒的低沈聲音說:“你去吧。我也有點事,現在走不開。”

孫錫突然就掛斷,線牽木偶一下失去平衡,險些栽倒。

那頓飯餘九琪吃的心不在焉,她試圖像過去一樣調動能量來把場面撐下去,可就是無法集中精力,話越來越少,笑的也越來越假。

當溫雯隔著半個桌子給她夾一根排骨時,小九麻木地接過來,什麽話也沒說,看都沒看她一眼。

溫雯心情很好,扛起氣氛擔當的角色,可她越是高興,小九越覺得乍眼。

喝到半醉大家又開始聊過去的事,溫雯跟餘凱旋又提起小九小時候鬧得那些笑話,之前每次家庭聚餐這都是她最喜歡的環節,她很享受其中藏著的溫馨和愛意,百聽不厭,也從中獲取過豐厚和能量。

可今天晚上,她莫名覺得每句話都虛偽和刺耳。

她知道是一種不理性的情緒作祟,像是有個專門教唆人叛逆的小惡魔在耳邊蠱惑,說不要聽,不要信,他們並不是愛真正的你,他們只是享受和懷念當父母的過程。那個被他們用回憶捧在手心裏的孩子,可以是任何人,可以不是你。

餘九琪煩亂急了,直到三叔說想吃雪糕了,她才終於找到出口,說我下樓去買。

葛凡也拿起外套,說一起去吧,跟著小九出門。

他們走路去的超市,買了一兜各式各樣的雪糕,回來路上葛凡拎著小塑料袋走在馬路外側,看小九低著頭,悶悶的,一步一步的專門挑沒掃幹凈的積雪踩著走。

他突然兩步蹦到她面前,擋住她的路。

小九險些撞到他,倉促停下,擡頭見他挑眉微笑的一張精致窄臉,猜到他又想像過去那樣胡鬧。

過去他們也經常一起用買雪糕當借口,偷偷去買孟會紅堅決不讓吃的街邊炸串,胡亂吃個半飽,再回家。

可她今天沒心情,於是坦誠:“我不去,要去你自己去。”

葛凡看了她一會,伸手在她頭頂用力胡亂揉了揉,五指又輕輕按著,往後推了下她腦袋。

小九被他推得向後退一步,把弄亂的頭發順好,瞪他:“推我幹啥?”

他還看她,沒回答,只說:“你要是不想上去,你就先回家,我跟他們說一聲。”

小九意外地看著葛凡,一時竟不知說什麽,猶豫了一會,繞過他,繼續往前走。

葛凡還跟在旁邊,站在馬路外側,沒說話。

“哥,”小九知道今晚的低落沒瞞過他,邊走邊低頭說,“你有沒有喘不過氣來的時候?”

“什麽意思?”

“就是類似那種,做也不對不做也不對,忍著不對不忍更不對的那種感覺。”

葛凡頓了頓:“你是指在家裏嗎?”

小九沒再否認:“嗯。”

“有啊。”葛凡看著前方。

“多嗎?”

“以前不多,”他轉頭看了眼旁邊的人,“現在多一些。”

“那我怎麽看不出來?”

葛凡特地再看她一眼:“一點也看不出來嗎?”

小九搖頭。

他低頭笑了下,沒說話。

進電梯後,兩人也沈默著,餘凱旋家住頂樓,沈默略顯漫長,沒一會,小九一擡頭,通過電梯反光的墻壁,撞見葛凡凝視過來的眼神。

葛凡突然說:“我今天辭職了。”

小九轉頭,眼神詢問。

“孫錫今天跟老王走完合同了。”他垂眸,盯著小九,“他現在是樂勝煌的老板了。”

小九回避了一下,眨眨眼:“今天嗎?”

“其實早就定下了。”

電梯停下,開門,葛凡先走出去,同時說:“就那天,你在富滿村出事的第二天,孫錫就把定金付了。”

餘九琪忽然放慢腳步,回想起那天發生的意外,和意外發生時的那個決定。

“而且他好像要留下自己幹。”葛凡又說。

小九幹脆站住。

第二天上午餘九琪就給孫錫發信息,問他有沒有時間去吃那家烤肉,孫錫說他今天會比較忙,等忙完了聯系小九。

小九沒問他在忙什麽,說好,可直到下午快下班了,孫錫也沒回覆她。小九也沒催,只是在等待的間隙,思來想去,找了個不那麽生硬的理由,說是有業務上的事情想咨詢一下投資啥啥賺錢的理財專家,給她和孫錫過去共同認識的一個人打了個電話。

那個人就是孫錫酒店的投資人,也是他在北京唯一的朋友陳木霖。

那通電話足足打了一個半小時,掛斷後,小九站在空無一人的自助提款機隔間裏抽了顆煙,才再主動聯系孫錫。

【還沒忙完嗎?】她問。

【快了。】他又回,【你餓了先吃。】

【我去找你吧。】

【我現在真的走不開。】

【沒事,我開個包房,唱歌等你。】

孫錫沈默了一會,也沒多問,更沒解釋,直接發給她一個房間號 411,又回:【你去這等我。】

餘九琪提前下了班,打了個出租車,說去樂勝煌,二十分鐘後,她在樂勝煌正門下車,直接走進去,坐電梯,到四樓。一路上居然沒有見到任何熟人。

很有趣,如今她厭倦遮遮掩掩了,卻發現似乎本來也沒有遮掩的必要。

剛出電梯,一個臉生的,穿著樂勝煌套裝制服的小夥子眼疾手快幾步迎過來,說:“姐,你跟我來,我帶你去房間。”

小九留意看了看他,確實沒見過,問他叫什麽,他說叫林暉。問他哪天來的,他說今天第一天。問他你認識我嗎?他低著頭,謹慎說老板跟我簡單說過。

然後就走到了 411 房間,林暉推開門,站在門口,說姐你先坐一會,等會我給你送點吃的。又留下一個電話,說我算是老板的助理,姐你如果有事隨時可以找我,點點頭,悄悄合上門。

孫錫挑選和調教手下人總是有他的一套,這一點,小九在北京時就見識過。

小九看了一圈這 411,就是一個小包房,算是樂勝煌最小的房間,也就能容納三四個人,U 型沙發和茶幾就占了一多半地方,電視屏幕不大,也沒有獨立吧臺和舞池,就連周圍裝飾燈都不如其他房間豪華。

她坐下,再擡頭,頭頂那枚塑料質感很重的燈球倒是跟其他房間一模一樣,只不過在狹小包房內,莫名顯得碩大無比。

小九一時興起,關了那幾組散著的 led 帕燈,打開燈球開關,看著它斑斕艷俗的彩光在屋裏跳躍,旋轉,在眼底波瀾起伏,忽然間,有一瞬心酸。

她看看手機,依舊靜悄悄的,無所事事,便躺在沙發上,枕著個抱枕,就歪頭看著墻上投射的彩光,不知不覺,徐徐閉上眼睛。

再醒來時,身邊多了個人。

他就坐在小九彎著的腿間空隙上,占了一小塊沙發,穿著件挺正式的長袖黑襯衫,弓著背,似乎在低頭看手機,肩背在黑襯衫下繃得緊緊的,寬而有力,頭發好像也打理過,整齊地打了薄薄一層蠟。

燈球還在轉,他一身黑,金紅為主的散光在他身上晃,離近了看,像夜幕下的舞廳。

“孫錫。”

小九搭在腿旁邊的手指輕輕碰了下他的腰,小聲叫他。

孫錫回頭,一手過來,敏捷握住那根手指,攥在手裏:“醒了。”

“幾點了?”

他只說:“你睡了快一個小時了。”

“你咋沒叫我?”

“我哪敢。”他笑了笑。

“有什麽不敢的?”

“你有起床氣,以前叫你,你就咬人。”

小九也笑,卻又莫名酸澀:“我剛才確實睡得挺好的。這燈還真挺好使。”

孫錫沒說話,只是看著她。

餘九琪今天給陳木霖打過電話,旁敲側擊又刨根問底,陳木霖就毫無原則底線地把他所有事交代個徹底,孫錫是知道的。

他沒法裝作聽不懂小九這句話,但不知該怎麽接。而且他很清楚,她今天來這裏,不僅是問問燈球和睡眠這麽簡單,前方還有更艱難的問題在等待他。

小九還是躺在那,想起打視頻電話那天他發來的定位,看著他:“你這兩天都睡在這的吧?”

他低著頭,棱角分明的臉在彩光下柔和些:“對。”

“你失眠多久了?”

他眼神躲了下:“沒多久。”

小九也不逼他:“怎麽從來沒跟我說過呢?”

“沒那麽重要。”

餘九琪揪著眉頭,被他握在手心裏那根手指稍微用力,彎曲著,在他手心勾了勾,躊躇著,小聲說:“孫錫……”

孫錫一陣癢,忍著:“嗯。”

“你是不是不信任我?”

孫錫突然看向她,眸光重了許多。

小九又說:“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耍你?”

孫錫明白她在說什麽,用力打量她,不說話。

小九直說:“我說的那句話,是認真的。”

他故意反問:“哪句?”

餘九琪把手指從他掌心抽出來,撐著坐在沙發上,她沒有穿鞋,可能是睡著後他脫掉的,就幹脆腿也挪上去,墊在身體下面,整個人靠在角落裏,擡頭,直直看向他,說出她準備好的陳述和質問。

她先說:“那天在富滿村,我讓雪姐給你發的那個信息,我說我願意跟你走,是真的。”

又略略低頭,有些艱難地說:“雖然是有些沖動,突然,聽上去不靠譜,說實話我當時也沒想好什麽時候跟你走,怎麽走,要去哪裏,北京嗎,還是別的城市,我要去做什麽,未來要怎麽生活……如果你問我這些問題的話,坦白說,我確實需要時間去計劃。”

“可是我不是開玩笑的。”

她再擡頭,頓了頓,看著他:“但你為什麽懷疑我,不信任我呢?為什麽在我跟你說了那句話之後,還要買下這樂勝煌呢?”

孫錫一動不動,鎖著她眼底的坦誠,知道她話還沒有說完,等著。

小九繼續,攤出她最後的牌:“而且你知道了吧,我問過陳木霖了,他說你把酒店的股份退了一半,他勸過你,說你態度很強硬,還說你告訴他沒那麽快回去。孫錫,我不理解,你到底怎麽想的,你真的要留在這幹這個破 KTV 嗎?”

餘九琪繃直了身子,話說到這裏,已經不太冷靜了,凝重盯著他。

孫錫清楚她的質問結束了,該他回應了,剛才坐在她身邊的時候,他是想過好好跟她解釋的,可不知為何,話到嘴邊,總是變了味道。

他有時候很討厭自己這個樣子。

“不可以嗎?”他聽到自己語氣冷硬。

小九更急了:“當然不可以,你不是挺會做生意的嗎,石城這種投資環境,有什麽可發展的?你放下北京的酒店,留下來在這幹 KTV,不是有病嗎?”

他敏銳又問:“到底是幹 KTV 有病,還是留下來有病?”

小九不說話。

孫錫說:“酒店我沒有全撤股,就是挪一點現金出來。再說這個 KTV 不會賠錢的,我之前說穩賺不賠,我是算過賬的。”

小九說:“那你可以交給別人去經營,你就當投個資。”

“所以你的意思,我不該留下對嗎?”

小九承認:“對,我不想你留在這。”

“你趕我走有癮是吧?”

“我沒有趕你走!”

“那是什麽?”

小九突然覺得說不明白,每次提到這個話題他都過分敏感,想先暫停,不爭了:“算了,走吧咱們去吃飯。”

“你等等。”

孫錫卻一下子被激怒了,她這樣通情達理,好像他真的是那個無理取鬧的一樣,總是這樣,餘九琪總是有辦法讓他做那個不懂事的人。那索性就混賬下去好了。

於是他突然過去,一只腿跪在沙發上,堵著她,把她堵在沙發角落裏,不讓走,低頭問:“你剛才說我不信任你,懷疑你耍我是嗎?”

小九皺眉擡頭看他,說是。

“我不該懷疑嗎?”孫錫盯著她,“你說要跟我在一起,可又在大街上甩開我,不認識我,我不該懷疑嗎?”

小九一陣委屈:“昨天的事我知道我做得不對,你一定很難過,但當時我三叔那種情況,我能怎麽辦?你要是因為這個怪我……”

“我沒有怪你!”他咬牙。

“那你這是幹什麽?”

孫錫抿緊唇,氣息粗重紊亂,狠狠凝視她,心裏百轉千回,那些可憐的話已經沖到了嗓子,他用最後的尊嚴忍著。

可餘九琪不知死活,追問:“你到底在想什麽?”

“我在想!”孫錫顧不得任何,狠狠說,“我在想,我們現在到底是什麽關系!”

幹脆直白大聲問:“我就是想知道,在你心裏,我們是什麽關系?“

小九也氣瘋了,吼他:“你說呢!”

“我不知道啊!所以我問你啊,餘九琪我們現在到底是什麽關系?我是你什麽人?”

小九喘著怒氣,仰頭瞪著他,意思明知故問。

孫錫了然,讓了一步:“那我們見得了光嗎?我就只能做你見不得光的男人是嗎?”

“不是啊!”

“那你敢去樓下……”

“可以!”小九幾乎跪在沙發上,挺直身子,去平視他,喊著說,“孫錫,可以!如果你想這樣,如果這對你很重要,我現在就下樓,我去告訴我爸,我媽,告訴他們所有人你是誰!”

“我是誰?”

孫錫近乎陰鷙地看著她:“我是誰?”

餘九琪下意識喊:“你是我男朋友啊!”

然後突然的,小九哽咽著,眼圈瞬間紅了。

她沒料到說出這句話對自己有如此大的震動,明明早在心裏承認了,早就接受了,可隔了這麽多年,在經歷這麽多磋磨後在這樣的情境下說出來,像是終於吐出經年積壓的頑疾,忽然周身輕松,頭腦清醒。

接著又翻騰出漫長時光裏對自己的忽視,和對他的愧疚,小九想索性把欠他的這句話,說的更清楚一點,更具體一點。

他理應,也值得被這樣對待。

於是看著他,認真一字一句說:“你是我想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男朋友。”

孫錫心底像是被狠狠悶了一拳,甚至疼到低沈著哼了一聲,他重重低下頭,用最快時間克制住,再擡頭,堅定溫柔。

他兩手去扶著她的脖子,把她壓在沙發背上,傾身過去吻住,溫溫柔柔,淺嘗輒止,吻了一會,就放開了她,一手細細揉搓著她修長脖頸,已經混沌一片的眸光牢牢盯著眼前的人。

小包房內,那枚艷俗的燈球還在旋轉,他們身上臉上閃爍著斑斑駁駁晃動的光暈。

光暈下,孫錫看了她一會,覺得就是這時候了,他應該耐心點,說出他這幾天深思熟慮的想法和計劃了。

於是溫柔問:“光明正大嗎?”

“對。”

又問:“光明正大嗎?”

小九不懂:“你不想嗎?”

“我比你更想。”眼神認真了些,“但是九,如果要這樣,我們就不能再躲出去了。我們躲過,不止一次,結果證明我們誰都躲不掉,我們無法真正安生。”

“那怎麽辦?”

“留下。”

小九還是不懂:“留下把他們一個個氣死嗎?”

孫錫低頭呲笑。

“那難道你還想讓他們接受我們嗎?”

他再擡頭。

“真的不可能嗎?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